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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月末的时候,阮菁病重了。

躺在床上呼吸的没有起伏,她近半个月连流食都只是吃了一点点,勉强延续着最后一口气。

阮识每天早下班陪在阮菁的病床前,静静地。他话不多,陪伴的时候大多是替阮菁擦干净脸,然后握着她的手在旁边坐着。

阮菁的体重一天比一天轻,手臂上的皮肤干枯消瘦,青筋顺着皮肉鼓起,显出骨头的形状,摸上去硌得生疼。

走的那天是半夜,阮菁怀里抱着那张陈旧的老照片,只剩下眼珠可以转动的视线一直落在阮识身上,布满血丝暗黄的眼睛储着薄薄的一层泪,无力的手指虚虚地抓了两下阮识。

随后慢慢地闭上眼睛睡了过去。

阮识一直陪着,再喊“妈”的时候已经没有人会回应他了,旁边心脏跳动的仪器在他眼底映得清清楚楚,已经变成了没有生命而走向死亡的直线。

阮识愣了一下,随后握着阮菁的那只手越收越紧,颤抖着肩膀趴在床上,哭得茫然无措。

葬礼办的简简单单,阮识从殡仪馆捧出阮菁的骨灰走向墓园时,往上一直走了几百层台阶。

他和夏寻一样,都把自己的妈妈葬得离夏永昆远远的。

而那张陈旧的老照片,阮识则是跪在了阮菁面前亲手用打火机烧了,化成灰吹散在这片墓园里。

夏寻一直陪着他,站在最侧边的台阶上。

斑驳的树影将烈日挡在外头,走出两步便会直迎炙热,夏寻往下跨着台阶,走到一片郁郁葱葱的绿色草地上,半蹲在一座墓碑前。

上面放着一捧快要被阳光烤干露水的白色菊花,刚绽放却快要枯萎。

墓碑被打扫得很干净,知了不住地在枝头上发着令人不太愉快的叫声,热风卷着透蓝的天空,带来好似要被烤化的温度。

夏寻盯着墓碑照片上的女人看着,指尖抹了抹不存在的灰尘,许久才开口轻轻说道,“妈,害你的人都死了。”

夏永昆死了,阮菁也死了。

照片上的女人只有二十来岁,正是笑得最灿烂的年纪。夏寻妈妈的眉眼弯弯像月牙,夏寻笑起来时的天真样子和她有几分像,此刻她就像是个听故事的人,风吹得头顶上的叶子簌簌作响,扬着回应。

夏寻黑色的瞳孔沉得如清澈耀眼的宝石,即使背对着光也能溢出细碎的光芒。

“我不想再让他哭了,我想对他好。”夏寻的额角沾落些许汗珠,闪在阳光下透明的滚动滴落,“他特别好,我很爱他。”

“你那么疼我,一定会同意的。”

回去的路上下了一场暴雨,闷热潮湿,仿佛抑制住了人的呼吸。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,湛蓝的天空顷刻间变得乌云密布,布满灰白色的压抑。

阮识靠在房间的飘窗上发呆,怀里抱着蛋白,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它身上的毛发,心不在焉。

荷包蛋融入这个新家庭不久,与他们相处的都还算融洽。

它朝上蹦跳了一下,稳稳地落在阮识脚边,一耸一耸的小鼻子拱着他的脚踝,试图让阮识把注意力放在它身上。

飘窗上铺着一层毯子,卧室里开着空调,阮识往下滑了点身子,头靠在身后的抱枕上,迷迷糊糊的睡着了,脑袋放空了许多。

三只小的都很安静,除了荷包蛋时不时的蹦上蹦下,再去角落里打洞之外。

夏寻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。

阮识穿着黑色的衬衣,解开的两颗扣子伴着他睡着的姿势露出精致的锁骨,蛋白被他抱在怀里,换毛下来的白色毛发在阮识的身上显得清楚。肥到不行的胖橘将下巴搭在阮识的脚踝上,四肢趴下占满了一个拐角。

阮识最近精神不好,原本就白皙的脸色在这段时间累得更加苍白,眉头微微皱起舒展不开。夏寻把锲而不舍还在打洞的荷包蛋赶到旁边,自己蹲到了阮识的面前。

亚麻的白色纱帘和豆绿色的飘窗落地帘合在一起,空调下摆打出的风掀起了一角,外面的雨声渐渐停下,掩藏在乌云后的太阳又开始工作,散出的光亮将房间的阴影隔成两段,蒙上了阮识的脸庞。

夏寻抚摸着阮识的眉眼,指尖碰到他的睫毛时还颤动了下,阮识的睡眠浅,夏寻摸了没两下就醒了。

刚醒时的状态比较懵,阮识眼中没有聚焦的点,他迷茫地眨了眨眼,在看到是夏寻的时候放开了揽着蛋白的手,转而去搂住了夏寻的脖子。

“怎么了?”夏寻往前移了一步,一条腿半跪在地上,他抱着阮识,用侧脸去蹭了蹭阮识的脖颈。

阮识没有说话,只是一言不发地抱着他,在确认怀里人的真实温度后,他趴在夏寻耳边轻轻说话,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慵懒,“我饿了。”

“我做好饭了。”夏寻轻笑了一声,偏过头去吻在他的耳后,“起来吃。”

听到“吃”这个字,飘窗上的角落里的统统都抬起了头,阮识看了它们一眼,借着夏寻扶他的力度坐了起来,说,“先喂它们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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